羽刻

明月在天阙,我想要看一眼

【方舟】陈诗陈 / 病

  龙门从来不懂得什么叫退缩的陈sir也有生病的一天。

  她在执行完任务回来时倒在了办公室门口。由于姿势太过缓慢优雅,旁边抱着文件的小警员足足花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陈警官不是在查看地上的疑似犯罪痕迹。

  消息瞬间在整个近卫局传开。

  星熊跑过来把她抱到了椅子上,感觉手里像被人塞了个火炉,于是果断想给医院打电话,手腕却被陈扣住。

  “老陈,都烧成这样就别撑着了啊,后面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星熊苦口婆心地劝。

  “不,不去医院,把我送回宿舍就行……”陈固执地用最后的理智摇头。

  “听说扑街龙这回真的扑街了?”诗怀雅兴致冲冲地扒开外面观望的人群挤进来,“这么小一个case都能翻车?你几时咁冇用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

  “Missy诗,她都病成这样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星熊叹气,“老陈怎么也不愿去医院,你帮忙劝劝她。”

  “简单。你别看她平常刚的很,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实际上一听到医院就怂的要命。入职做常规检查的时候……”诗怀雅叉着手去看陈的脸色,一边拿尾巴尖搭在陈额头上,神色突然一凛,“好哇,你这扑街脑子被烧糊了吧,都快开锅了还这么犟!”

  “闭嘴,叉烧。”陈被她尾巴毛撩的有点发痒,用尾巴探人温度是什么毛病。她没好气地咕哝,“我不会去医院的,这点小病两天就好了。让大家回去工作,耽误了事,等我回来一个都跑不了。”

  “丢哦你这死样子还想着能回来,近卫局干脆让我接管算了。”诗怀雅嘴上不饶人,但还是开始轰站在走廊里那群探头探脑的警员。星熊注意到她来回甩着尾巴,上面金闪闪的尾戒在阳光下晃眼的很。

  和这群有尾一族混了那么久,还是能懂得一点他们的身体语言的,通常来说,这是烦躁的表现。

  最后她们还是没犟过这条龙,星熊把她送回去,诗怀雅留下继续主持工作。

  送走的时候说着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刚好那办公室就此归她。可是一下班,大小姐就带着自家的私人医生,还拎着一碗粥,踹开了陈的宿舍门。

  

  特别督察组接了个临时任务,陈出不了勤,只能星熊去带队。临走星熊很担忧地看她们两个,反复嘱咐诗怀雅千万不要和病人吵架。

  “好啦我不会那么无聊的和一个躺床上的人对骂的,这扑街龙能不能听懂人话都是个问题。”

  私人医生经验很老到,很快确诊了确实只是普通的感冒引起高烧而已,和瘟疫什么的无关,打了针留了些药后告辞离开了。

  诗怀雅注意看着,发现打针时陈还有力气盯着针头往自己皮肤里扎,应该不是她所猜测的晕针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怕医院?

  “让你天天扮晒鱼虾蟹(近似于耍帅扮酷),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一点。”诗怀雅一边问医生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情况,一边间歇着吐槽。

  陈翻了个白眼,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陈在医生离开后很快就睡着了。脸上因为高温有些微的潮红,除此之外就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眉头簇着,神色板正,像是在梦里都随时可能发狠训人一样。

  诗怀雅想起前一阵子对抗整合运动的时候,她被爆炸震晕了,梦里还说梦话。那时候她脸色也是像这样,仿佛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永远堵在心里头,永远需要为之发愁。

  可惜那个时候事情紧急,一杯水泼醒了她,没来得及好好观察。

  她在床边看了她很久,动动站的酸麻的腿,帮她掖了被子角,打算去看看星熊有没有回来。

  陈顺着她的动作缩了缩脖子,无意中用脸颊蹭了她的手。温度很高,烫的诗怀雅颤了一下。

  “扑街龙,都睡着了还这么能……”诗怀雅撇撇嘴把手收回来。仿佛是在回应她的抱怨,躺在床上的病人呼了口气,带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声音酥的人浑身发麻。

  宿舍里除了木头椅子就只有地毯可以休息,诗怀雅拿头枕在床边,尾巴也隔着被单搭在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打败了她,她以前可从不相信自己能够活的这么不精致。

  半夜时候陈烧的发燥,在床上多翻了几下,感觉到有个人把她抱在怀里,笨拙的给她喂了几勺川贝枇杷膏。

  身体抬起一点后反而舒服了很多,加上被环绕的安心感,她就这么靠着那人的身体,又沉沉地睡过去。

  

  结果后面几天诗怀雅没事就往警员宿舍溜号。

  别看天天都在上演粗口对骂戏码,暗地里她把自己的对头摸的很透,只要哼唧一声就知道她什么毛病,一边主动给她喂水喂食,另一边嘴上倒很硬,说什么比起提前几天接管近卫局,更宁愿看她怎么把自己烧死在床上。

  陈身体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会说梦话,大多都很碎,完全不知所云。唯一正常点的是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还会提到这几天的案子。

  诗怀雅就很好笑,但是又认真的一一回答了。她说完这些也不知道陈到底是听了还是没听,但收到了答案她就会安静下来,神情也似乎舒缓一些。

  “传说炎国的龙都只有一根筋,这么一看还真是……”

  诗怀雅嘀咕了两句,确认她没什么问题了,就继续开电脑,看文件,远程安排局里的工作。

  三天后陈的病好了些,没那么昏沉了,也会一块儿看电脑,但总是没多久就被赶开。或者,诗怀雅会口头报给她一些重要情况,虽然老是夹着私人的情绪。

  陈也不吃亏,每回都怼回去,偶尔气的小老虎脸色发白,似乎耳朵毛都炸开了一点。陈莫名的心情很好,精神也健旺的很,也就不觉得身体不适了。

  “扑街龙果然还是病着会更可爱一点,我就应该下点药让你起不来床。”菲林恶狠狠地咬牙。

  “明明是你自己要来和我吵的,我又没有把你绑在这儿。”

  “欸你这粉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的咯?你真的是龙不是白眼狼咩?”

  “叉烧,小声点,等下被罗德岛那只白毛鲁珀听到了,我可不帮你挡刀。”

  ……

  

  

  这是诗怀雅第一次见到陈生病。但是很快,有一就有了二。

  第二个病,是矿石病。

  泰拉大陆的小孩生来可以不知道什么是感冒发烧,但对矿石病以及感染者的畏惧,一定是刻在骨头里的。

  这样可怕的东西,是在陈发烧的最后一天,被诗怀雅发现的。

  之所以说是最后一天,是因为那天诗怀雅刚好出任务回来,因为这个无意间撞破的事情和她大吵了一架,比前面几天的斗嘴总和加起来激烈的多。最后诗怀雅气的不行,离开了她的家,砰的一声关上门,声称自己再也不要管这条疯龙。

  陈把地上的食品袋捡起来,想也不想又叫了一份外卖。

  可是等待的间歇里,她看到里面有一份番茄扒蛋堡。这个笨蛋跑了这么远拎过来,自己却一口都没吃上。

  不知道今天晚上她会去哪儿。反正这大小姐肯定不会委屈自己就是了。说不定刚好躺回自己五星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在羽绒被上打滚松毛。

  陈把新到的外卖塞进冰箱,自己吃掉了那本是两人份的晚餐。

  

  第二天,陈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了近卫局上班。

  诗怀雅迟到了。整整二十七分钟。哪怕是在最开始两人互相存着巨大的偏见而较劲那一阵,陈也没揪到过她这么低级的错误。

  裹着大衣经过陈的办公室的时候,她偏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两人视线还没对上,匆匆的脚步就带着她离开了。

  陈走到门口,走廊里空空荡荡,秋天的阳光一格一格打在雪白的地砖上。空气中遗留着一点带着苦艾味的酒香。

  她抽了抽鼻子。记得小老虎其实是更喜欢喝甜酒的,而且要配上水果或者顶级的火腿。微醺时会单手撑着脑袋不让自己趴下去,眼睛里像是闪着火焰。

  直到有人过来抢她的酒。她就用乱七八糟的逻辑来论证喝醉的人明明不是自己。

  

  诗怀雅没有再提矿石病的事,该怎样还是怎样,在各种事情上和她针锋相对,吵得办公室里鸡犬不宁。

  可是没过多久,近卫局就失去了这一幕每日上演的精彩大戏。

  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牵头筹备了一个国际特别行动组,诗怀雅突然被调走,担任龙门所部的总负责人。

  虽然是平级的调动,但是这种多国之间的联合行动的履历含金量有多高,没有人会去怀疑。大家纷纷猜测,Missy诗是不是又要升官了。

  陈倒一如既往的无所表示,只是像所有同事一样,例行地对她说恭喜恭喜,甚至都懒得装一装别人摆出来的那股热情劲。

  诗怀雅也难得的没有讥讽她,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陈回视过去,两人中间升起一道看不见的冰墙。

  很久后诗怀雅说了一声:“多谢”。

  

  大家给诗怀雅送行的时候,陈去出警了,没有过来告别。

  站在飞机舷窗下,星熊问诗怀雅,真的不等等她吗。诗怀雅摇摇头,没必要,那家伙有送人的时间,宁愿多改两份报告。

  

  谁也没有想到,大小姐这一走就是半年。

  这半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整合运动战线一路烧到了瓦伊凡,那里的民族和宗教矛盾本就尖锐,加上感染者的问题,在有心人的蓄意引导下,现在几乎成了整个大陆的火药桶。

  行动组的总驻地维多利亚因为历史原因,在这个坑里陷的不浅,很难保持中立态度。带着另一个城邦的外交使命在这里周旋,诗怀雅每日操心着包括战术指挥、人事调度、对外报告、罪犯的跨国缉捕等一大堆东西,头疼的很,还得时不时参加一下那些冗杂的会议和喧嚣的酒宴。

  但有关龙门近卫局的消息,她还是时时关注,一个不落。

  龙门和罗德岛逐渐开展了更加深入的合作。

  整合运动渗透势力又掀起了新一轮的反扑。

  近卫局特别督察组两位老警员牺牲在战场。出于任务机密性,无法得到公开的追认与哀悼。

  不同政见群众的游行示威,逐渐演变为一场暴徒的狂欢。

  炎国强势插手龙门内部事务,商谈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龙门城最高长官魏彦吾对此事未有表态。委外活动仍然正常开展。

  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组长,高级警司陈,因感染矿石病无法继续领导作战,被永久革职。

  ……

  听到这个消息时,诗怀雅怔了一下,在确认其来源真实可靠后,马上就打电话给家里人调跨洲私人飞机。

  这是她自进近卫局以来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向家族提出要求,以继承人的身份。

  五分钟之后,有人打电话过来说家族申请的航线被拒绝了。目的地龙门的最高行政长官亲自给她来电说明情况。

  诗怀雅接了线,虽说有半年没用过了,但情绪上来时第一句蹦出来的仍是那熟悉的龙门粗口,也不管对面这个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魏彦吾听着她骂了三分钟,在她撑不住喘了口气的间歇,只说了一句话:“此次革职,是陈自己的要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那条疯龙不在乎,我在乎!”诗怀雅恨不得自己能从话筒里钻过去揪他脖领子。

  “诗怀雅小姐,”完全没有任何波澜的语调,诗怀雅简直都能想象到这人斜靠在办公椅上叼着烟斗和她说话的模样,“谁都不能代替他人做选择。强权不能,爱情也一样不能。她在乎什么,也许你比我清楚。”

  魏彦吾把电话挂了:“对了,她还有一个要求,接手近卫局的人,一定得是你。”

  

  

  

  诗怀雅还是想办法第一时间回了龙门。可是那栋临海的高耸大楼里,迎接她的只有升了一阶的职务,和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办公室。

  没有那个人。

  魏彦吾说的没错,在消息公布之前,她已经做下了所有准备。

  这时候诗怀雅才知道她得了第三次病,相思病。

  诗怀雅没有看到这样的陈。这些都是听星熊和其他小警员说的。

  他们说陈警司绝对惦念上了什么人。

  在还没有公开消息前,陈就在为交接做准备了。深夜里把资料一份份整理好,亲手做批注,做着做着,会放下笔默默地看一下窗外的夜空,然后继续写下去。有时候嘴角带着一点奇怪的笑意,但是很快又会被肃然抹去。

  偶尔有一点闲暇,会一个人去街上,电影院,在特定的那几家反复徘徊,直到店门关闭,孑然一身走回宿舍。

  明明酒量一向不是很好,却三天两头能在她办公室闻到微醺的味道,有点发凉的苦意。像是染上了什么瘾,只有借着这样的气味才能维持清醒。

  但这些都被她克制的很好,一如以前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安排的紧锣密鼓,互不打扰。

  小警员私下里偷偷告诉她,走的那一天,一向好脾气的熊姐在陈的办公室里拍过桌子,上下三层楼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老陈我还是半年前那句话,你会后悔的!”

  他们把新的桌子搬进去的时候,陈sir已经恢复了工作状态,站在纪录整合运动情报的黑板前面,视线有点飘,脸色沉的可怕。

  

  诗怀雅翻开手里的笔记,工整凌厉的字,纪录着重点事务的详细流程,档案管理方略,整合运动战局分部,特别督察组每一个警员的性格和战斗特点。

  排版很规整,符合她一贯的风格,只是常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无意飞扬出几笔草草的、潇洒不羁的痕迹。

  ——“swire”

  我拿我的尾戒打赌,这家伙现在都没记住我的名字。诗怀雅想。

  

  

  在矿石病再也遮掩不住的时候,她就不再出现在世人眼前了。

  这个人消失的很彻底。星熊带着一干人差点把龙门翻过来,倒是找到了不少她以前照顾过的感染者小孩。

  有黑暗面的线人说,她一个人走进废土的旷野里。背着那把赤红的刀。

  

  诗怀雅在瓦伊凡截住了托载着罗德岛的钢铁巨兽。

  罗德岛的那位博士说,陈的确先来过这儿,目的是塔露拉和整合运动的情报。

  诗怀雅请他开个价。可是这位当初她一上岛就天天抱着她大腿求他接济点龙门币的博士今天意外的富贵不能淫。

  阿米娅很担心地守在博士的身边,本意大概是是担心博士会被她掏出大把钞票砸死。

  “Missy诗怀雅,”博士说,“虽然我们和龙门仍然是合作关系,但是我们的合作条例里,好像暂时并不包括这一项情报的交换。”

  “那你为什么又把这个告诉了那条疯龙?”

  “陈小姐并非近卫局的人,她是以个人身份向我们提出的请求。”

  “这个好办,我也随时可以不是。”诗怀雅把自己的警官证和龙门总警司的徽章拽下来拍在桌子上。

  “我相信您的决意。可就算如此,”博士点了点头,带着面具的脸完全掩盖了情绪,“别忘了您还有一个身份,太古集团的大小姐,以及未来的继承人。这个身份,您也能如此轻易的放弃吗?”

  “……”

  诗怀雅知道了,她现在并不是在和那位她熟悉的刀客塔讲话,对方是一个组织的领导人,是一个随时可以精明起来的商人,和政治家。

  “我——不会放弃这个身份。但我想对于我们来说,这应该是合作而非拒绝的前提。”她在椅子上坐下来,一如在那些富贵场上推杯换盏的时候,摆出没有破绽的笑。

  “你们也不是慈善机构,不负责倾听人们的愿望。粉肠龙为她的个人行为,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分享了她独有的关于整合运动领袖塔露拉的情报,并且以此为基础制定了一个冒险的战略。”

  “成功几率?”

  “39.83%”

  “意外的,比我想象的大不少。”

  “但我们没有同意。”

  “……我不能够理解您的选择。”

  “很简单,因为尽管我们的确对她有着仇恨,但,罗德岛的目标并不是塔露拉,而是整合运动——整个整合运动。以及其后的矿石病本身。”

  “我们不会因为非根本目的赌上这么大的筹码。罗德岛是一个组织而非个人,组织,意味着生生不息。”

  

  “陈小姐也也明白这一点,于是在我们表达了拒绝的意愿后就离开了。”博士交叉双手撑住下巴,“我想,您应该知道她为何选择哪怕一个人,也要去进行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

  “……她没有时间了。”诗怀雅握紧了拳头,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Missy诗怀雅,”博士把警徽又推回给她,“请吧。”

  诗怀雅盯着那个代表着荣誉的标志,迟迟没有伸手,仿佛那是块烫人的烙铁。

  “就跟阿陈放不下龙门近卫局一样,我同样有我自己放不下的坚持。”她最后这么宣告,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往外走,“博士,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找到她。迟早。”

  

  

  博士送她离开罗德岛,却见到医疗部的白面鸮气喘吁吁地跑来,站直了身体的第一件事就是一翅膀把博士扇开,然后跟诗怀雅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家博士有的时候会间歇性脑子进水——”

  诗怀雅还在发懵,博士这边就嚷了起来:“白咕咕你也太不厚道了,这程序不是我们商量好的吗!”

  “谁让你做到这一步了?看把人诗小姐吓的——”

  “你们……”诗怀雅一双祖母绿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脑海里蹦出一个词汇,“双簧?”

  “不是不是……哎怎么说呢,有一点复杂。”白面鸮露出一副“程序加载错误”的表情,干脆拉了她往岛里走,“请跟我来。”

  诗怀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条路是她熟悉的,在近卫局短暂的协助支援期间,这里可以通向陈和她的宿舍——

  白面鸮不再解释,然后给她塞了张纸条,手写的:“罗德岛爱情医疗部——承接各种牵线、结婚、复婚业务。一次上门,终生服务。”

  下面画了一只看起来很像鸟的头像,旁边紧挨着一只带翅膀的西方飞龙——“试过都说好!”

  诗怀雅想笑,可最终只能够弯弯嘴角,露出的小虎牙闪闪发亮。

  “谢谢。”她说。

  她回头看那条长长的走廊,惨白的日光灯管下博士像一个幽灵,面朝着这边站在那里。

  每一寸皮肤都藏在阴影下,目光却是实实地带着知晓一切的意味,有时不禁让人怀疑这皮囊下承载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诗怀雅突然有点感动,她看着博士的面具,心里暗暗发誓等事情过去了,一定要说服家族融资个三四千万给这家很有前途的小公司。

  

  陈站在电视机前,久久盯着那已经一片空白的屏幕。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顿了一下,有点僵硬地转过身来。

  “粉肠?你真的在这里?”诗怀雅的眼中蹦出巨大的惊喜,但很快就转成了愤怒,张牙舞爪地扑到她身上,“你个扑街啊,竟然还在这里看戏?!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刚刚差点没把我吓……呸,担心个屁,我巴不得马上去给你收尸!”

  “我没想……”陈很尴尬地看着门口的白面鸮,又叹了口气,“看来是你们是商量好要把我卖了。”

  “对不住了,陈sir。”白面鸮叫着习惯的称谓,“但我们还是那句话,真的没有必要。矿石病是很可怕,我了解她就像了解我的cp……不是,就像了解我身体的一部分。但是有什么东西大的过爱情呢?刚刚诗怀雅小姐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她把门给她俩带上:“罗德岛爱情医疗部,今天也竭诚为您服务——”

  留下一龙一虎两相对望。

  看着恨不得拿眼神撕了她的小老虎,陈知道理亏,转身就开始卖罗德岛:“不是我故意在这里躲你们,本来博士说的其实是真的——”

  “我是不是还应该冲过去送他们锦旗,表扬一下他们阻止了你去送死?”

  “你这么想看我送死?”

  “实不相瞒,我还准备到整合运动老巢里去抢个一等座呢!”

  “半年没见,怎么还是这么暴躁。”陈叹气,“我还以为你其实挺在乎我的。明明说出了那样的话……”

  “干嘛,我刚刚又没有对你表白!”菲林的尾巴炸了。

  “好好好,没有没有。”陈好脾气地笑,拽住她袖子给她顺毛,“要表白也应该我来才对。”

  诗怀雅的脸色腾一下红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低头吻她抖动的耳朵尖:“但我是这个意思。”

  诗怀雅嗅到了这个人身上清爽的味道,有点像苦艾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前同事圈在了怀里。她脑袋有点热,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是不坦率的本能还在犹豫应不应该这么容易地接受。

  陈凝视着她的眼睛,太久没有见过的那双红瞳美的摄人心魄:“Missy诗怀雅,恭喜升官。”

  “阿……靠啊,等一下,这就是你的表白?!”

  “没,这是顺嘴……因为看着你,就感到很安心。……为龙门安心。”陈的气息向她靠近,滚烫的温度让她想起了高烧那天夜里,陈的身体里细胞和病毒在打架,她呼出来的热气里仿佛带有硝烟的味道。

  诗怀雅发现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不喜欢战场,或者说无所谓喜不喜欢,但她喜欢这样的陈。从她那次生病,从更早的以前,从她们开始相处的时候,她身上就有这样的味道。

  最后唇舌交缠在一起,那个天天恶声恶气呵斥人的家伙,低语时声音柔软的让人心疼:“真是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有一个后续————————

  “阿陈……”

  “唔。”

  “阿陈。”

  “我在,Missy。”

  “我现在,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我爱你。”陈在她耳边喘息,声音低沉而慵懒,“是真的。”

  “不。不是这个。”诗怀雅说,身子向她贴紧了一点,“是太轻了……明明开始在意你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承担沉重结局的准备,但突然……你就出现了。转折的太快,我担心的一切好像都并不存在……飘起来了,没有落处……”

  小的时候她经历过一段不太好的绑架案。

  整个龙门城风起云涌,警车呼啸着驶过大街小巷,暗线的人在圣诞的阴影里接头,她的祖父和政治家坐在堂皇的大厅上。她是中心的一个质子,生死和意义全操在别人手里。

  三天后,龙门的警察把她护在怀中,子弹和手雷炸在他们身边,带出火星的味道。

  她活下来了。

  可这些都不是最后的结局。最后的结局远比当事人想象的要大的多。

  这桩案子,是全城的目光,是魏彦吾的威信,是家族的稳定,是龙门的欣欣向荣。

  她不能懂为什么她能引发这么大的动荡。祖父坐在她面前,低下头告诉她,有些人生来就意味着很多东西,一举一动都可以改变世界的走向。也许人命平等,但影响力完全不同。

  

  陈。

  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一个背影。赤红的刀。走进旷野里。

  黑色的熔岩。火光在空气里闪。

  诗怀雅很清楚。身上有这种意象的人,到死也得不到平静。

  童话里的幸福不会是她们最后的结局。

  “不要多想。”陈沉默了一会儿,从背后拥住她,捂住她的眼睛。

  世界暗下来。

  诗怀雅顺从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好,但只有这一次。我也是你的战友,我不想活在幻境里。”

  “……好。”

  

  

  ————————————

  题外话。小老虎的心路历程大概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我们以为事情从沉重开始。她们的断线预示着一步步走向决裂的结局。

  只凭想象,刀就已经捅进一半了。

  结果最后竟归结于一句轻飘飘的“错误”。一切重负都在这个bug前放下了,都空掉了。

  ……

  可为什么,我仍然这么害怕。

  她们一定要好好的啊(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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