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震天的响。
马蹄不安刨地。
骑士献上鲜血。
剑锋收割生命。
我会为您带来这场战争的胜利。我的王。
白牛旗帜挥动在山头,萨克逊人的蛮兵用钝头锤敲击着自己的胸铠,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喊声。
急促的鼓声响了,却是在不列颠的阵营里。重甲步兵举起了他们的大盾,冒着漫天的羽箭向前推进。每前进五十步,鼓声会像海潮一样峰起,重叠的小浪汇集在一起,最终堆成威力巨大的山海,惊的对面马匹不安地踏起了乱步。
布莱特站在山坡大旗之下,尽管对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的重装铁骑有着十分的信心,但居高临下观望着不列颠人的变阵,心里仍然有些失措,他眯着眼睛,勉强辨别出了那蓝色战袍裹着的首领仍处在混战中心点。
七部首领跃上马背,看了埃尔蒙一眼,朝旗手打了个手势。
铁的狂潮翻滚起来。
不列颠最前排的步兵们半跪下,将大盾斜着插入了泥土,一排排铁铸的矛尖伸了出来,在雨幕中闪着雪亮的光。
“斩下亚瑟头颅者,封爵,赏万金!”一名列长抽出了自己的马枪,对所有人喊。
“噢!!!!”撒克逊骑兵们一致发声,震如雷霆,配着滚滚的马蹄,其势似乎可破万千壁垒。单薄的盾阵在他们前面不过是一层纸罢了。
阿尔托莉雅举起了手臂。
铺天盖地的箭雨笼罩天空,却只是让那些骑兵俯低了身子,背在身后的圆盾承接了大部分的羽箭。偶尔有几个不幸者惨叫坠马,也迅速淹没在了人潮里,丝毫没有影响到推进的速度。
箭雨忽然就歇了。
待骑兵们纷纷抬头,惨叫声却没有停住。
对面的不列颠盾阵出现了几个空隙。空隙慢慢缩小,利剑已经出击。
一面牛头小旗断了,直接把后面冲锋的一名骑兵砸下了马,那骑兵眼前一黑,对这世界的最后一眼的残留影像,是半空中列长喷溅着鲜血的头颅,和旗手还握在旗杆上的半截胳膊。
赤雷啊。
那浑身闪着电光的铁盔甲上泼满了血,正向着这些骑兵们冲来。狰狞又可怖的模样,像极了地狱的饿鬼。
“亚瑟——!”她嘶吼着插入敌阵。
“吾王——亚瑟——!”不但冲锋者,全军所有的兵士和他一起呐喊,声音惊动天地。
“轻骑,掩护!弓箭手!点杀!”埃尔蒙还站在大旗下,紧急下达了命令,虽然二三十个人对于一个千人方阵来说不过点水之于大洋,但他看着这一群人冒死的反冲,还是感到了一阵惊怖。
“王——”他冲着布莱特喊,“我们必须阻止莫德雷德!他疯起来不要命的!”
三把尖刀。敌军的心脏。
挑出来的人都是历经多场血战活下来的军中老兵。他们不一定是最厉害最能打的,但个个都有最为敏锐的感觉和灵活的头脑。他们会观察,也会判断。
列长是撒克逊军阵中最低一级的士官,领三十人,四列掌一旗,设旗长。
在嘈杂里,在战场搏杀的心跳声和呐喊声里,军号和军鼓时常失效,旗帜的舞动和旗长列长的直接命令才是能让一个军队进退有序的关键。
但是除了擎旗手标识比较鲜明,其他的将官着装并不会有很统一的变化,混在人堆之中,除了自己人,很难被立即辩识。这也是保护自己避免成为靶子的手段。说到底,除了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信心,亦或职责所在不得不耀眼,谁愿意在战场搏杀之地引人注目?
但是总归不是无法判断的。
撒克逊骑兵训练有素,除了直接被正面针对的部分士兵,其他人并没有太大骚乱,只是微微放缓了速度,保持相对一致的步调防止队列崩散。
莫德雷德手中Clarente似乎也化成了电光的一部分,寻常人几乎看不到剑影,所有想反抗者皆被一剑斩于马下,不过躲避他倒容易的多——尽管后面也跟随着几个杀神,但没有一个有他身上这样恐怖的气息和雷霆。他似乎并不在意沿途杀人与否,只是在队伍里左冲右突,寻找着某个未知的目标——
阵中无腾身之地,战马对冲的结局往往是同归于尽,这也是埃尔蒙理智上并看重这些人的原因。但明显这波人不太一样,他们冲进去了,在三个人的带领下——就像摩西分开了大海,他们在死地中行走——或因死亡或因畏惧,撒克逊人没有把这些人挡在阵外。
他们的铠甲上似乎都有着光在流转。
魔术。魔术师或者魔法血脉——总之,那些人现在都不是普通人了。
又一面旗帜倒了。
莫德雷德刚拔出剑——它卡在了那个浑身横肉的旗长的脊骨缝里——猛地脑袋一阵眩晕,下意识一扭脖子,当啷一声金属撞击,带着连绵的余波直冲耳膜。
她看也没看,反手就是一剑,但对方似乎也是个好手,一击之后没有管效果如何直接放弃了手中钝头锤,矮身紧贴着马,勉强躲过了扫过来的剑。
两人就此错开,再没交手。
也许身后的战友已经把他解决了,也许没有。
战场没有私怨,你能专注的只有眼前。
一名不列颠近卫被掼下了马,他用尽一生最后的力气抓住了枪杆,阻止敌人把枪收回的同时,在空中扭身,长杆尾端抵住了对方战马的眼睛。
撒克逊铁器不够,马匹的防护很粗糙,防流矢还尚可,但这样巨大的惯性力量擦过脸颊崩裂了眼角,直接带下了一片皮肉。那马登时就发了狂,拼命耸起脊背蹦跳起来,不但主人甩下去成了肉泥,还带翻了后面几个骑兵。
而那不列颠的士兵已经死去。枪尖穿过他的胸膛,战马冲锋的反作用力让这本来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木杆从上到下剖开了他的肚腹,他睁着双目,胸口空荡荡的大洞和他一起凝视着下雨的天空。
“莫德雷德!!!”布莱特驻马大喊。
莫德雷德拍了拍身下坐骑,魔力疏导让战马体内不多的魔兽血脉沸腾起来,疯狂的奔了出去。
赤雷闪烁,泥土翻飞。普通的兵畏惧的退开了。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对峙。
“他们都说你是叛逆的骑士,可我怎么觉着,你只配做亚瑟王手底下一条疯狗呢?亚瑟王给了你什么你要这样对他?”
莫德雷德扬起了手中的剑。
布莱特双肩架着两柄巨大的战锤,他有宽厚的脊背和极高的身材,像一只棕熊。正如在亚瑟的面前一样,他足以俯视这个矮小的家伙。
“他给了高文荣誉,地位,万人称颂着他们的名。可是你被别人提起来,只有厌恶,惧怕。骑士追求荣耀,把忠诚献给主君,换来人们对他美德的夸赞——”
“去你的。”莫德雷德咧嘴,“我不跟着他,难道跟着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连我父——连亚瑟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胜利者——你可以选择胜利者。未来怎么样,过去怎么样,都由你来写——亚瑟迟早会被自己人推翻,你看着吧。”
“……我的人生只有两个宿命,要么跟着他,要么——杀死他。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别无选择。”
莫德雷德吐出一口气,沾过王血的剑身微微颤动着:“未来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说。当然,更轮不到那些躲在阴影里看戏的家伙。”
“埃尔蒙大人!亚瑟,亚瑟他跑了!”身边亲兵突然惊慌地叫喊起来。
埃尔蒙丢下布莱特和莫德雷德的激战,远远眺望,果然见到亚瑟在一小队精兵的护卫下正迅速脱离战场,不是向后方撤离,也不是前往盾骑混战的另一边步兵交锋之所,而是绕开了战斗撤向更远的开阔地带。
他一惊,四处环顾了一下,一时不知是否应分兵追击。
亲兵掣着令旗等待他的指令。时势不容多想,他的手握张了几次,心慌意乱地下达命令:“右四旗前往追击,中路注意变阵!”
令是传达下去了,取得的效果却让人不甚满意。不列颠有个小队此刻正在右路,尽管他们损伤惨重,或言,几乎覆没——只剩下两个人。还有两匹无主的马,披着战铠在队伍里里狂奔。
旗帜全倒了,有侥幸逃生的列长或亲兵代替了旗长的职责向大家发布命令,却也只能靠大声嘶吼或者挥舞手中的武器。等四旗拖拖拉拉地改变了行进的方向,军势已经显得十分乱了。而且这样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亚瑟早有准备的撤离。
布莱特激战正酣,被莫德雷德逼的完全没有余力分心观察战况,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亚瑟在往哪一个方向也不知道他带了多少人,他只知道一件事——“埃蒙你个瘪脑壳!亚瑟是不可能逃跑的!不可能!”
“看在这句话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的舒服点儿。”被铠甲闷得钝重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布莱特大骇,猛一下抽身提起了大锤,长剑击打在锤杆上反弹回去,而锤头打在了他自己的背上。布莱特连着翻滚了十几回躲开莫德雷德的攻击后,才勉强站起来。
“你们不列颠人孱弱,但倒还真有些挺厉害的家伙。”布莱特龇牙笑着,眼里满是阴郁,“既然你执迷不悟的话,那就尝尝我们给亚瑟准备的大礼吧——顺便让我们看看,这位完美的王,会不会在意自己门下一走狗?”
阿尔托莉雅折回战场的时候,局势已经不那么紧张,两方陷入了持久的胶着之中。短时间内似乎很难分的出高下来。
她护着不列颠仅存的几位魔术师冲进人群,圣剑的光芒像暗夜里的星辰粲然闪耀。所有的不列颠子民都兴奋起来。
——胜利,信念,还有希望。
这位英勇的少年王曾经就是他们的光。
魔力的波动震开了这个空间里的一切物质,有些人甚至被弹出的雨滴划伤。
魔术的世界容不下普通人。这一块士兵已经很少了。
阿尔托莉雅挺直脊背环顾战场。有人咆哮了一声“杰尔卫!”,声音实在凄厉,她下意识看向那边。
侧后方,一个高大的不列颠年轻人死死抱住了他的敌人,头歪到了一个不可能存在的角度,鲜血从脖子里溅出来。
直到一柄长枪从后面贯穿了他们两个人。他松开手,跌进尸体的海洋里。
航程到了终点。莫德雷德已经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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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HF后的激情写作。
我呆帅的我差点当场起飞。
一句话,我永远爱她。
附:前一章节有点小修改,同时加增了一个战术说明放在合集里没有打tag。不影响剧情跳过无妨。